《失忆后所有人都说我是救世主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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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这话也太直白了些,顾岁寒眼角跳了跳,站在原地没接话。
宋安澜吸了口气继续说:“我父皇别的不说,就是宽仁。棋部正式独立出来成为落棋阁之后,他也没见有多严格重视,刚成立那几年甚至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。你是不太记得了,同你一起进阁里的那些人走了不少呢,我还劝过阿泠干脆出来吧,别在里面待着消磨了。”
顾岁寒对这段故事完全没有印象了:“啊?”
“嗯,对,”宋安澜也陷入了回忆中,“她么,从小就把你当成人生目标,自打你进了落棋阁,她就也一直想进。张首晟几次来学宫,她都跟花孔雀似的,一天恨不得在他面前转好几圈。”
这也太可爱了。顾岁寒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,宋安澜嘴角也有了一丝寡淡的笑意:“后来她如愿以偿地进去了,但那几年阁里管理不利。张首晟在棋部时是个优秀的棋子,但却未必是个优秀的执棋,很多人不服管,很多人离开。”
顾岁寒微微睁大了眼。宋安澜叹了口气:“我记得那几年阁里白棋的死亡率还挺高的,很多白棋不是死了就是逃了,所以我才劝阿泠早早离开算了,在里面不一定能有什么建树,还要冒着丢小命的危险,何必呢?”
“我那会刚进镇北军……那会还叫定北军呢,立足未稳,正是缺帮手的时候,想叫她过来帮忙。”宋安澜讲累了,抱着手靠在了墙上,“不过她拒绝了。我感觉她还挺有想法的,现在阁里一些制度,包括棋子离开落棋阁时要废武功除记忆这些,基本都是她定下来的。”
“可以说,落棋阁有现在的样子,她算得上功不可没。”宋安澜看着北边已然暗沉下去的天空,叹了口气,“所以说后来张首晟一死,很多人就推举她做了执棋,也有这方面的原因。不过这执棋的位置也没坐热乎,她就走了。”
宋安澜的眼底有了一丝水光:“我至今还是不明白。她算不上很达观的人,有时也会钻牛角尖。可她叛国一案疑点重重,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只待诸事平定就会再审。可她为什么就跳城楼了呢?”
这个问题顾岁寒也没办法解答,只好静静听着她抒发-情绪:“我……唉,说这些也没有催促你快去查此案的意思。眼下更重要的还是傀儡案,毕竟活着的人更重要……唉。”
短短一句话里她又叹了两次气。顾岁寒知道她心中烦闷,低声道:“是。这件事我会尽快安排的。”
宋安澜拍了拍她的肩膀,久久无言。一个家将走到她身后,朗声报告道:“将军,行李都放好了!”
姬昀从屋里走了出来,袖子撸到了大臂上,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的,似乎刚刚干完活:“哟,梅臣醒了,我说安澜在和谁说话……安澜,东西我基本都放到原位了,还有别的要做的吗?”
宋安澜摇头:“没了。哦对了灼烨,离开上林苑前我忘了问了,姬漓怎么样了?”
姬昀在衣摆上蹭了蹭手,走了过来:“就……还那样,我去探望了一下,感觉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。现在她应该回韩府了吧。”
顾岁寒这才想起来宋安澜回来后一直没提过上林苑那边的进展,照理说那么大一个烂摊子,不应该这么短时间内就能收拾完。她打听道:“上林苑那边如何了?”
宋安澜闻言面露痛苦之色:“嗯……怎么说呢?我弟醒了,活蹦乱跳的,做主把人都遣散了,大臣都回城里了,一部分晕倒的人也醒了……哦对了,差点忘了和你说。”
她站直了身子:“我弟和沈和正又关起门聊了点事,不过你们应该有黑棋听墙角听到了,你记得问问他们聊了什么,回头跟我说一下。”
“哈?”顾岁寒皱眉,“他之前不还怕沈和正怕得直哆嗦,说要老……我去护驾的吗?怎么醒来就赶找人家关门呢聊天了?”
她对宋礼把伤病号叫去给他当侍卫的事怨念深重,差点没忍住蹦出来个“老子”,临出口想起来宋安澜还在,硬生生把话头转了个弯。
好在宋安澜没在意这点细节,只是冷笑:“我怎么知道。兴许晕了一会,躺久了给他的胆子泡水肿了呢。”
这笑话实在太冷了。主屋门口一时安静了下来,片刻后,姬昀突然出声:“你在上林苑外值守的时候,是不是被沈和正的……‘分身’找上门来着?”
顾岁寒点了点头。姬昀和宋安澜对视了一眼,才谨慎地说:“我之前和安澜推测,陛下和沈和正或许曾私下联络过,至少看陛下的表现,一些谈判的条约应该是提前商量过的。那有没有可能,让沈和正见到你,也是他们谈判中的一环?”
顾岁寒还没开口,宋安澜先不赞成地皱起眉:“怎么可能?宋礼疯了吗?沈和正买点好处,让宋礼挟制我,我还能理解,岁寒可是直接和碎曦剑挂钩的人,他怎么敢的?”
姬昀:“这我怎么知道……我感觉陛下的心思真是越发莫测了。”
顾岁寒对以前的宋礼几乎没什么记忆,但也听蒋奚说过,以前的宋礼做太子时虽谈不上有什么千古明君之相,但至少还是个一心为国的青年。先帝为了历练他,曾派他去处理江南世家贪腐一案,他也是雷厉风行,将那些蛀虫剪除的干干净净。
也正是因此,宋礼登基前一直不太受朝中江南学派的人待见。但不知为何,或许是宋礼毕竟还是正统,他登基之后的大半年,江南学派居然还算得上老实配合。
宋安澜无意识地抠着指甲边上凸-起的手皮:“这也是我最担心的……你说,小礼性情变化,有没有可能已经被韩玉青给动手脚了?要不然他前日晚上怎么晕倒了呢?”
三人一时沉默无语,片刻后,顾岁寒才道:“可是我们无法验证这件事。”
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。傀儡术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临安的瘟疫,没有预兆、无法识别、不知道病因。唯一已知的讯息是被控制的人很可能在韩玉青出逃当晚都晕倒过,但似乎也有很多晕倒的人并不是傀儡术的受害者。
宋安澜重重地叹了口气——顾岁寒感觉自己最近听到最频繁的声音就是叹气声了。良久,宋安澜才开口道:“这件事,我们先多多警惕着吧。岁寒,南疆一行刻不容缓,你和谢将军早日出发。谢将军精通阵法符咒,学起滇国妖修一道也是触类旁通,应当不难。”
“此去除了探访韩玉青下落之外,将傀儡术原理学会,反过来将朝中所有韩玉青的爪牙抓出来才是正经。临安这边,我和灼烨先警惕着,遥祝你二人一路顺风。”
顾岁寒心情沉重地往缩地千里阵的方向走去。临安表面一片祥和,但从此次上林苑诸多乱事来讲,底下掩藏的真相远不像表面那样简单。韩玉青也绝非他们一开始想的那种没什么势力的小人物,他的手很可能已经伸向了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。
但顾岁寒还是没明白——韩玉青好端端的人臣不干,为什么非要暗地里搞这些蝇营狗苟的?
须知古来反贼一般都有点理由。要不是天灾人祸民不聊生,便有人站出来振臂高呼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”,把腐朽前者的推翻,自己再建个新的——南盛差不多也是这个套路,区别是前朝末帝实在太窝囊,被北周打得落花流水三千里,他的弟弟也就是先帝实在忍不住,把末帝干掉取而代之;要不就是武将兵权滔天野心渐起,渴-望更高的权力从而举兵造-反,安史之乱便是活生生的例子。
可是韩玉青哪个都不符合啊?
他官运亨通,虽说曾在外任职,却也只是本朝京官必备的外放经历的一环;他为官清正,在朝中民间都赞誉颇高,除了一些疑似家中不和的污点,堪称完人。
最重要的是,他所在的江南学派和武将一流一向是死对头,韩玉青就算真造-反成功,宋安澜也会第一个不同意。没有兵权的皇帝,又能在那个位置上坐多久呢?
顾岁寒百思不得其解。她不知道比自己多了一些记忆的宋安澜有没有什么头绪,反正目前似乎也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。她的首要任务还是去滇国把傀儡术弄明白。
她莫名有些泄气,但也知道现在执行宋安澜的命令才是要紧。她穿过缩地千里阵,发现落棋阁里似乎比往日此时热闹一些,便随手抓了个匆匆路过的小棋子:“这是在做什么呢?阁里闹哄哄的。”
小棋子原本兴高采烈地要去凑热闹,注意到是她之后吓了一-大跳:“执……执棋!没,没什么啊,就是昨日去翻你书房的那个胆小鬼被抓住啦,蒋奚师姐为了以儆效尤,要公开处置他之后逐出落棋阁呢!”
正说着,不远处的演武场传来一声惨叫。不知为何,那声音明明不高亢,顾岁寒的耳朵却像被针扎了似的,一阵阵地疼了起来。她强压下不适,对那小棋子道:“走吧。”
小棋子看起来是个喜欢看八卦的,得了她的允许立马一蹦一跳地跑远了。顾岁寒感觉头止不住地发晕,落后了两步,走到演武场附近时,人群已经渐渐散开了。
演武场说是演武场,与军中的演武场差了还是不少的。地方小了不少不说,为了方便黑棋练轻功,里面都是大大小小的木桩木架,只有最中间一块地方是用于出师大比的空地。
顾岁寒隔着木架子,远远地看见蒋奚就在正中间,面前还躺着个奄奄一息的小小黑影,连忙扶着木架走了过去:“小奚?”
蒋奚原本正面色不虞地看着地上的人,侧头和旁边黑棋打扮的姑娘说着什么,见是她来,脸上露出了个笑模样:“执棋。”
顾岁寒走到那小男孩边上,蹲了下来,试了试他的鼻息:“怎么这么郑重,我还以为私下处理了就好了。”
蒋奚对旁边几个黑棋使了个眼色,几人会意,把人抬去了药寮。看着他们渐渐走远,蒋奚才道:“不为什么。闯执棋书房是重罪,再加上最近阁里人心惶惶,新棋子们心思浮动,我杀鸡儆猴而已。”
阁里具体的细务一直是蒋奚从旁协助的。顾岁寒记忆不全,许多事情都要仰仗她,所以两人相比上下级,更像合作者。
蒋奚一贯大大咧咧的,很少有这样情绪低落的时候。顾岁寒关心道:“没事吧?”
“没事,”蒋奚阴郁道,“就是……这小畜生说了些话。没事的。”
顾岁寒听她意思似乎不想多说,便没再追问。她注意到蒋奚手上的水晶珠,不由得诧异道:“这就是取出来的记忆吗?好漂亮,小小的还挺袖珍。”
这是实话,这小珠子不过拇指指尖大,表面却是流光溢彩,七色轮转。蒋奚顺着她的话看向了手中的珠子,勉强地“嗯”了一声:“对……他刚进阁里不久,所以珠子不大,如果记忆多一些,这个珠子就会更大。”
顾岁寒拉上她的衣袖,两人一起往顾岁寒书房的方向走去。顾岁寒看着那珠子,随口道:“这术法真神奇。记忆本是人脑袋里的东西,居然能摘出来不说,还能凝成这么一个实体。”
说到术法,蒋奚打起了些精神:“嗯……这术法原理其实不难。人的记忆好像一个池塘,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鱼,只需要撒下相应的鱼饵,那种鱼就会浮上水面,被我一网打尽。”
这个比喻似乎有些太抽象了。蒋奚看到顾岁寒有些迷茫的眼神,尝试换个方法向她解释:“比如说,我现在和执棋说‘宋将军’,执棋是不是立马就会想起来很多有关宋将军的事?包括宋将军的长相、品格、还有宋将军说过的话。”
顾岁寒点头,蒋奚便继续道:“就在这时,倘若我向执棋使用‘别昨日’,这些记忆就会被我从执棋的脑海中取走。那个小畜牲就是,我反复和他提及‘落棋阁’,就能把他有关落棋阁的记忆都清除掉。”
闻言,顾岁寒心中微微一动:“这个术法……难吗?”
蒋奚犹豫道:“应当……不算难,阁里很多人都学过。但是要求被施术者信任施术者,不然被施术者很难在施术者提及词语时准确地想起相关内容。要么就像今天这样,我的修为比他高出去很多,就可以像个强盗一样闯进他脑中搜刮相关的记忆,不过这样会很痛苦。你刚刚听见他惨叫就是因为这个。”
顾岁寒试探道:“那……这个术法自己能对自己用吗?”
“应该……可以吧,毕竟自己是最信任自己的。”蒋奚不确定道,“但阁里好像没有这样的先例……”
她看到顾岁寒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,忽然意识到了什么:“执棋的意思是,你失忆是因为自己对自己使用了‘别昨日’?不应该吧,谢将……他不是说执棋应该是因为归雁台的‘搜魂’才失忆的吗?”
“也有可能,”顾岁寒没把话说死,“但之前审过陈筑之后,我就在想,如果真是因为‘搜魂’对灵魂的损伤带来的失忆,那我不应该把所有事都忘干净吗?”
顾岁寒查过阁里的旧典籍。“搜魂”这个术法直接作用于魂魄上,所以相比于“别昨日”这种文明的术法,“搜魂”对灵魂损伤的后果更可能是导致被施术者直接变成一个疯子。一个疯子,他的记忆自然也是混乱的,所以很多人才把“搜魂”的后果和“失忆”混为一谈。
但她目前的精神状况很明显还算正常,没有要突然发疯去朱雀街街上又唱又跳的趋势,记忆虽说不算完整,却也还算条理清晰。
那反过来想,在沈和正手上时,她从牢中逃脱后碎曦剑不翼而飞,沈和正也没能从她这里问到碎曦剑的下落,会不会是她先下手为强,把自己有关于碎曦剑的记忆都清除了?
所以万能的搜魂才会一无所获,因为连顾岁寒自己都不知道碎曦去哪了。
顾岁寒和蒋奚面面相觑。蒋奚喃喃:“……好像有道理。”
困扰顾岁寒多日的问题终于解开了。宋安澜一直以为她是因为在沈和正手上吃了苦头,因为过大的刺-激才失去了一部分记忆。甚至连顾岁寒本人也是这么以为的。
所以她才在宋安澜的安排下回了落棋阁,努力和以前熟悉的人和事物接触,试图回忆起之前的记忆。她们都没料到,这段记忆不是因为痛苦而造成的短暂遗忘,而是彻彻底底地完全丢失。
顾岁寒小心道:“额……假如,我是说假如,我当时自己取出了自己的记忆,然后为了稳妥,把那个球碾碎了,那这个记忆……还有找回来的可能性吗?”
蒋奚用同样呆滞的眼神回视,摇了摇头:“理论上……应该不行了,除非那个球没碎,而是被您藏到了某个地方,那要是找回来的话,可能还能试着逆行术法,把记忆重新放回去。”
顾岁寒:“……”
假如这个猜测是真的,那她对自己还挺狠的,把沈和正知道碎曦剑的下落的路断了不说,她自己也不可能知道了。
一想到宋安澜那边还殷殷地等着她什么时候恢复记忆,提供一点碎曦剑下落的线索,她就感到一阵心虚。她呻-吟道:“这个……目前还只是猜测,你先别跟别人说,我再想办法验证。”
蒋奚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,自然连连答应下来。
但话虽如此说,顾岁寒也没想到能用什么方法验证。千头万绪在她脑中纠缠,她喃喃道:“要是碎曦识点相,自己碎了好了。”
这样南盛就不用一直担惊受怕,担心它落入北周手上了。
蒋奚安慰她:“执棋不用太担心,现在不只是咱们对碎曦的下落毫无头绪,北周也是。”
顾岁寒缓缓点了点头,只好暂时寄希望于上天能站在他们这边,让碎曦的消息能被他们先得到。她叮嘱蒋奚:“你……回头传讯给青州分舵,让他们再多派些黑棋打听碎曦的下落。”
蒋奚应是,掏了个小册子出来,又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支笔刷刷地把事情记下。顾岁寒瞥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,看到上面“小八”的名字,顺口问:“对了,小八那边怎么样了?”
“按照玩忽职守的罪名,判了十鞭。被他替班的那个白棋罚了十个月的俸禄。”说起这,蒋奚神色郁郁,“谢……那边我也派了两个黑棋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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