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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臣妻》

2. 第 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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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场雨来得急促,散得缠绵。

下到后面,变成了细雨,丝丝缕缕扑在脸上。

宋湄将外衣拢在脑袋上,蹲在草丛中,偷摸着观察廊上来往的人。

多是青袍、乌皮靴,典型的文人打扮。远远的,忽见一道石青色的修长身影出现,对来往的人颔首问礼。

宋湄连忙压低脑袋,那人正是冯梦书。

看来冯梦书的客人已经到了,等到他们全部进去,她就也悄悄摸进去。

阿稚一定在门口守着,等遇见阿稚,就让她帮自己梳头,然后去换衣服,一切神不知鬼不觉。

正这么想着,面前忽然出现一片碎花裙摆,裙下若隐若现两只桃红绣鞋。

宋湄惊喜抬头:“阿稚!”

刚扬起笑脸,却发现阿稚面色发苦,朝她摇头。

与此同时,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人声:“宋湄,你怎么弄成这样?”

声音不大,听起来却很振聋发聩,颇有冯母上身的气势。

宋湄登时就不敢动了:“我,妾……没带伞,淋湿罢了。”

“你怎的不正视我说话?”冯梦书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下:“转过来。”

宋湄不动,冯梦书便安静候着。宋湄只觉得后背发毛,随即心一横,被看到又能怎么样!转就转!

“郎君有事快说。”

看到她的样子,冯梦书沉默一瞬:“放下衣袖。”

宋湄用衣袖将脸挡得更严:“就这么说。”

“成何体统,放下。”

“不……”

袖子上多出一只手,冯梦书竟上手拉她了:“放下。”

宋湄弱弱顶嘴:“光天化日,拉拉扯扯,郎君你成何体统?”

冯梦书似乎被她说动了,缓缓松开手。宋湄暗喜,衣袖却猛然被人扯下来。

随即就看到冯梦书那张淡淡的脸,少见地变成了愕然。

宋湄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——

形容凄惨,一身狼狈。只有窃笑时的一口牙是白的,活像京华大街桥下流浪的乞儿。

阿稚看见宋湄的模样,倒吸一口冷气。

冯梦书眉目严厉:“跟过来。”

这个样子比冯母还可怕,宋湄犹豫着不肯动。

冯梦书再次回头瞥她一眼,宋湄乖乖跟上。

-

扶香径后通着客舍,偏僻安静。

已到了小阁,再往前走一段,就是冯梦书平日自己住的地方。这个地方,宋湄知道,却从没来过,满目陌生。

春生一路小跑过来:“阿郎,都备好了。”

偷瞄宋湄一眼,匆匆离开。

见到春生的反应,宋湄更是紧张,她不肯往前了:“郎君有什么话,就在这说吧。”

沉默一路的冯梦书终于开口,反应尽在意料之中:

“宋湄,你可还记得,妇德妇容是哪几条?散发跣足,形骸放.荡,若被人看到,你该如何自处?”

宋湄方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一下子就散了,耷拉着脑袋:“哪有那么严重?妾是在自己家中,又不会有人到处去说。”

说着,宋湄偷看冯梦书:“只要郎君你不说,阿姑就不会知道。”

就算知道,冯母也只是罚她抄书而已。

冯梦书深深吸气:“你以为我会去跟母亲告密……”

宋湄琢磨了下他的意思,面上多云转晴:“郎君真的不会吗?”

半晌,冯梦书被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
不告密就好,都是她的错。

宋湄在袖子里找了找,找出一块莹白的糖糕,十分诚恳地认错:“郎君,尝尝吗?这是我和阿稚她们研制的新味道,特意用来招待客人,很好吃。”

冯梦书看也未看。

没关系,宋湄又翻出一枝打苞的牡丹,是刚才在地上捡的。虽被风雨折断了,但养在瓶里,应该能开几日。

她将这朵春色送给冯梦书:“妾错了,郎君别生气了。”

冯梦书盯着花好一会儿,不接。

宋湄看到花枝上的泥,恍然大悟。立即捏着袖子擦干净,往前递了递:“不脏不脏,郎君你看,是干净的。”

冯梦书依旧没有接。

他慢慢抬眼,由花到人。盯得宋湄下意识将脸擦了又擦,忐忑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。

眼神相触,宋湄产生了错觉,冯梦书面上的冰雪似有消融之势。

下一瞬,冯梦书闭了闭眼。

再睁眼时,他看她的眼神变得淡然,又变回晨起那个与她相敬如宾的冯家阿郎。

果然是错觉。

冯梦书敛衣整袖,他又要打算走了。

每次都是这样,他瞧不上她的无礼冒犯。只有揪她的错时,两人看上去才像一对夫妻。

只是可惜,是一对吵架的夫妻。

吵完之后,不欢而散。下次相见,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,关系却因争吵更加冷淡疏离。

宋湄握着花枝等他离开。临走前,他还要教训她一番。

以教书育人的谆谆语气:“牡丹俗艳,往后不要再种。若非要种,不如……”

宋湄忍无可忍:“冯梦书,你真讨厌。”

冷不丁被人直呼姓名,冯梦书神情错愕,一时忘了要说的话:“你说什么?”

宋湄满肚子怨气,酸涩又委屈:“你都有那么多海棠了,我种一盆牡丹又能怎么。说来说去,你就是故意和我过不去!”

冯梦书皱眉:“我何时——”

宋湄用力推开阁上的窗户,一扇接着一扇。

狂风裹挟雨丝灌入,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,夹着一缕微弱的花香。

四面八方,无论从哪扇窗户看出去,都能看到一片翠绿。

那是扶香径的海棠花树,自宋湄接手荒园不久就移植进来。那时连如何修缮都未想好,却想好了要种什么树。

初时孱弱的树苗,如今郁郁葱葱,簌簌作响。来年春三月,料想能看到一树雪白,满院花海。

冯梦书在扶香径附近住了近一年,冬夜赏雪,夏日纳凉,竟然从未发现过。

没几人知道他喜欢海棠,连春生都不知道。

而她不知是从何处打听到,纵着这些海棠树悄无声息地长成了这副模样。

宋湄咧嘴哭得伤心,听到冯梦书轻声说:“别哭了。”

冯梦书的手臂遥遥伸过来,在她眼下擦拭。

宋湄泪眼模糊,看着站在几步外的冯梦书咬牙切齿。突然一把扯住冯梦书的衣襟,拉近,踮脚。

紧接着在他唇上咬一口,用力推开。

两人吵架,凭什么只有她一人这么狼狈?

宋湄以为会在冯梦书的脸上看到错愕和震惊,可是没有,他的神情说不出的恍然。

下一瞬,面前压下一道石青色的身影,轻轻地含住了宋湄的唇齿。

宋湄呆滞许久,直到面前的人蓦然与她分开。

冯梦书一连退了几步,面上是同样的呆滞和震惊。

-

回廊下,树荫遮蔽处。或坐或站,几人相聚。

太子指尖轻叩桌面,极有规律。面若寒玉,赛雪欺霜。

不远处,那两道相依的人影辗转至窗后,看不见了。

程化总算松口气,连忙请罪:“殿下恕罪,因殿下回京之事不能让人知晓,故而微臣并未与冯编修明说是何事,只言借他宴席一用。请殿下勿与他计较冒犯之罪。”

原以为此地隐秘,适合议事。可谁能知道,冯子遇与其娘子会到此处吵成那样,又缠绵地和好。

太子说:“程学士言重,这本就是冯家府上,本宫才是不请自来的客人。”

太子提起之前被打断的事:“朝中诸臣如何?”

程化恭敬答道:“有赵淮世子坐镇,张贤、王廊二位大人协助,已揪出朝中大半贪贿官员,并掌握铁证。先前有章裕撑腰,朝中有心存侥幸者不肯收敛。如今章裕窜逃作乱,又被殿下领兵镇压,其余党羽不成气候。只待殿下回朝,便可将其一网打尽。”

太子点头:“他们学问不如你,其中卷宗文书,全靠程学士辛苦,本宫记得你的功劳。”

程化连声道岂敢。

抬头瞥见太子手边茶盏,殷勤上前,抢过太子身边侍从手中注子,准备添上。

程化想起方才那尴尬的局面,有心化解,一边说笑:“说来,西府海棠香味极淡,这得种了多少棵,才凝成这么一阵香风。冯子遇再郎心似铁,怎么扛得住冯娘子一颗真心呐……”

程化边说边掀开茶盖,一看,愣了。杯中茶水早被喝的干净,连茶叶都不剩,太子他……

李朝恩接过程化手中茶盏:“程学士,奉茶之事还是交给奴来办。”

程化强笑退下:“有劳李令宫。”

一时间只剩茶水倾倒声。

程化垂首立着,脑中思绪飞快。

片刻后,他笑说:“臣忽然想起来,殿下今年已有十九。想来可恨,若非章裕作乱,殿下去岁就该选妃成婚。不过听闻皇后娘娘准备办赏花宴,京中不少闺阁小姐有意参选。储君选妃,社稷可定,微臣在此提前恭贺殿下。”

太子深深看他一眼:“程学士古道热肠,本宫心领。”

程化连忙解释:“太子选妃是国之重事,微臣关心理所当然,并无……”

太子忽然打断他:“把那婢女带过来。”

李朝恩比了个手势,缚住手脚的婢女就被拖至几人面前。

程化吓了一跳,他认得这个叫阿稚的婢女:“殿下,这……”

李朝恩解释说:“太子在此等候程学士,咱几个正撞见这婢女偷听。”

阿稚哭着叩头:“贵人饶命,婢是跟着娘子阿郎过来服侍的,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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