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临晋之金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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泰山西麓是郡内最丰饶的一处地盘,严征和在北部,雷安世在南山头。
南军的首领原是个叫臧荣的术士,比严征和早上山几年,地盘和人口都不少,臧荣命令信徒与北山严军和平相处,日子凑合着过。
平丰三年,豪强出身的雷安世带着家族部曲和一众流民从梁甫县到汶水避祸。
藏荣是个半死不活的老头,带来的信徒拖家带口,没战斗力,把建好的营寨和村落拱手让人,没几年就病死了。
南北两边互不干扰,严征和不管他下山胡乱抢掠还是劫富济贫,一律不闻不视,但倘若雷安世的属下欺负到他罩着的流民百姓头上,严征和的反应一向强势。
泰山郡土地兼并严重,大片农田都变成了世族的庄园,算缗和土地税赋压在农民脑袋上,要么流窜上山,要么投奔世家大族做荫户。
严征和的名声不算太坏,有部分不愿入庄园做奴婢的人拖家带口到泰山北军这里来,靠山吃山,不做荫户,也不做真正意义上的流民,真正有个落脚之处。
姜条童是严征和姨母的儿子,他们全家都是奉高县的农户猎户。
八年前,严征和父亲卷入伪造图谶之事,被县丞下狱处死。家里过得艰难,他就带着仅有的、愿意跟着他讨生活的亲人——姨母、表弟姜条童和姑父侯子长一块离县,沿途招揽难民乞丐,到了泰山。
八年多来,兄弟们衣衫褴褛、食不果腹过,山上营寨和村落的一砖一瓦,都由大家亲手堆砌开辟,开山劈树,辟草种田,其中不易可以想见。
近几年生活好了,严征和与刺史、郡守等地方长吏也有了些私交,为了稳定他本身,更是为安抚这处状似庄园的流民集聚之处,金银钱粮偶会赠来,用于众人开销。
州郡之吏赂他安抚民心,不可动乱惊扰朝廷,严征和也正想得点意外之财,根本是双赢好事。
因此,他不太想打破这份平静。
梁绥的头磕得相当严重,她在速跑的情形下被郭奂的兵推倒,没一头碰死便是命好。侯子长是两头山上最好的大夫,用了七天的时间才让她退烧。
“这女娃娃脑袋非得烧坏不可。”他对一旁翘腿而坐的严征和抱怨道:“这下你要送回去也不成了!雷安世不要傻子,送给郡守又是死罪,那乘丘侯是什么人?他能放过你个山匪头子吗?”
严征和把嘴里衔着的干草吐出来,反驳道:“那怎么办?我把她丢那儿等死?烧坏脑子好歹命还在吧?”
侯子长坐到桌前把药方子写好递给他:“苓桂术甘汤,可治晕眩,赶紧让人采药去。”
梁绥每日醒来就是吐和哭,严征和请了属下的妻子来照看她,自己睡到隔壁的瓦房里。带回梁绥的消息并没大肆宣扬,但雷安世的人在山里找不到尸首,还是不免派人过来问了几回。
任他问,严征和全说不知道,顺便把郡守的信送到了南边,倒想让雷安世给个解释。
然而七日过去,对方的决心还是没变,雷安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,既然漫山遍野找不到梁绥,他早猜到是被严征和带走的。
当日后晌,南山兵就纠集了十来个人,来严征和这儿讨还尚未过门的压寨夫人。
梁绥好容易清醒些,刚吃上晚饭,院外的争吵声便不绝于耳。
严征和坐在榻边不远处啃羊腿,冲惊恐的梁绥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,利落擦手出了院子。
郭奂已经和条童打作一团,严征和跨过院外的门槛,冲人群中的雷安世问道:“你要干什么?”
雷安世把手里的刀收鞘,也直白答他:“严征和,你非要跟老子抢女人是吧?”
“你从哪儿弄来的女人?”
严征和问:“郡守隋千秋的亲笔信,你把不该抢的东西抢了,还有脸来问我?”
条童又把郭奂摁在地上缠斗,俩人砸起一片尘土,后者朝地上啐了半口血,大声嚷嚷:“那哪是什么乘丘侯的贺礼!就算咱们不要,她也是朝廷追杀的钦犯,梁家都被灭九族了,郡守还顾得上这女人?”
条童骂道:“就算是烫手山芋,那也是乘丘侯甩给泰山郡守隋千秋的!你们这是害了大家!”
雷安世甩着手里的鞭子抱怨道:“你们何必保她呢?那老不死的梁汤辅政那么多年,他家子弟在朝廷和地方造恶多少?况且就算姓荀的和姓隋的诚心要人,你交出去,这女人已经在你严征和的土匪窝里待过一遭,不清不白,乘丘侯还会要她?”
严征和轻笑道:“谁说她在这儿?就算真在,我们北山军不出奸淫掳掠的将士,不必以己度人。”
他敛起笑容,把佩刀拔出来,指着南边的方向道:“趁早滚回去,如果真因为此事给泰山百姓和军队惹上麻烦,我亲自取你脑袋。”
“......”
郭奂这厮挨过严征和的打,知道他恐怖,不肯打头阵,雷安世自知理亏,原是来耍狠搜屋的,可对方态度坚决,今日他们恐怕难入此门。严征和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主,为个女人惹这疯子划不来。
“我笃定人在你这儿。”雷安世开口:“漂亮吧?喜欢吧?你真舍得还回去?”
严征和想起她摔坏脑袋的事情,看雷安世这副拎不清主次的模样就烦躁,干脆捋起袖口:“你要是想跟小爷打,就别动嘴皮子。”
“不打!不打!”
雷安世阴阳怪气地笑了笑,抱臂妥协道:“你不肯给,我等也打不过你,好自为之吧。老子劝你把人藏好,顺便把裤腰带拴紧点。”
说罢一挥手,十几人全部听命撤走了。
条童捂着胳膊,冲南边众人的背影高喊“混蛋”,几个亲近的兄弟立即靠近问道:“大哥,怎么办?咱能把人交出去吗?”
“肯定不成啊!”条童急道:“她命都快没了,能不能活过月底还两说,况且又被掳上泰山,咱跳进汶水也说不清。”
“先治病吧。”
严征和带着亲从回到院内,把门口的兵士和百姓都遣散,十分头痛道:“难办。”
北军骑都尉李彪快步跟到他身边,迟疑问道:“可荀家触碰律法也要保她的目的很明显,必然是那乘丘侯的私情,如今这姑娘神智傻了,他会不生气?”
严征和若有所思地把主屋木门推开,竟见榻上空无一人,那碗汤羹也未喝完,凉透了,被搁置在啃了几口的羊腿旁边。
“人呢?!”
条童大叫:“坏了!是不是雷安世搞的调虎离山?”
李彪道:“不可能,大哥的院子被围得水泄不通,屋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啊!”
严征和在桌下和衣柜内找了一遍,没有梁绥的身影,几人把偌大一间屋翻了个底朝天,依然没找着人。
他急得有些冒火,几人四散在院内其他房中寻找仍然无果,严征和看向紧邻主屋的厨房,鬼使神差地重新进去翻了一遍,轻声唤道:“梁绥?”
厨房内传出极轻的动静,但碗柜和房梁上都不可能藏人,他辨别不出这声响究竟源自哪里——
“严征和?”
她怯怯的声音传出,一只脑袋从灶台下头钻出来,脸上净是草木灰。严征和重叹一声,火急火燎地弯腰把她捞出来,衣摆被抹上几片木渣黑渍。
“你躲这里面干什么?”他恼怒道:“待会儿要是有人烧火,非把你烧出好歹不可!”
他松了口气,挥手让条童众人散了,独自带着梁绥回到卧房。严征和又是熟练地脱她衣服,义正言辞教训道:“下次要是再把衣服弄脏,你就自己洗。”
“我听见杀死同伴的坏人了,他们来抓我。”梁绥紧紧抱住他的腰:“你别把我给他们,我会死的......我害怕死。”
严征和心软了些,到衣柜里找出自己宽大的中衣给她穿上,梁绥很听话地伸胳膊系带,任严征和给她擦脸。
“待会儿有人来给你洗澡。”严征和在她眼前比划着手势,故作不耐烦似的问:“你还会数数吗?认识字吗?”
梁绥掰着手指念到十,给他展示自己数数的能力,半晌又犹豫地收回手指:“你别笑话我,初元他们小时候都欺负我,说我是个傻子。”
“你不是很喜欢他吗?他怎么还欺负你。”严征和坐在榻边:“你小时候也很傻?”
“我不傻!”她抱头抵抗道:“你不能这么说我,我娘起初不答应初元和我的婚事,就是因为她觉得初元嫌弃我傻,只图我漂亮。”
“分明是你自己先说自己傻的。”
严征和的姨母陈氏来了,俩人的斗嘴被打断。她给梁绥带了几件抱腹、心衣。严征和一见这胸衣的样式便立刻转过身去,迈步离开了主屋。陈氏把自己的头发盘好,从盆里捡起被严征和乱扔的巾帕,为梁绥重新擦了擦脸。
沐浴结束时已经深夜,梁绥喜欢洗澡,她在家时总要侍女仔仔细细地换三盆热水,从没有七天都不沐浴的经历,她觉得自己都快臭掉了。
一碗温热的汤药摆在榻边的小桌上,梁绥和姨母告别,端着碗去隔壁找严征和。
他换好衣裳准备就寝,梁绥进门前甚至还知道敲了两下,不过她并不在意是否得到回应,一边推门进去,一边小声呼唤严征和的名字。
“你睡了?”她径直走到榻边坐下,仰头望着房顶的瓦片,感慨道:“你们这里的房子真小,没有瓦当,连瓦片也不整齐。”
严征和非常诧异地望着她,确认她不是梦游之后便回敬:“不爱住可以下山。”
梁绥毫不生气:“是否因为我睡了你的卧榻,才把你挤到了这里?”
“知道就好。”
“那我可以睡这儿吗?”她问。
严征和枕着手臂,平躺着翘起长腿,很大方地调侃道:“可以啊!你睡这儿,我正好搬回去。”
“......别。”她把汤药灌进嘴里,连忙摆手拒绝:“你别走,就睡在榻下,我睡榻里,在家都是这么睡,我的婢女桃符都陪我睡。我晚上会头疼的,眼睛也看不清,我想你陪我。”
严征和不乐意了:“我又不是你家奴,凭什么?”
梁绥蹭到他身边,双手合十冲他拜道:“我晚上会晕,就像飘在河水里一样难受,求求你,严征和,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?”
“你睡榻下,我睡在榻上。”严征和道:“如此姑且可以。”
梁绥为难了会儿,知道自己有求于他,又寄人篱下,只好呢喃道:“砖地上很硬。”
刚喝下的汤药在胃里翻江倒海,严征和目睹她的胸膛微微起伏一下,立刻明白梁绥又要乱吐,赶紧起身把她扶住。然她本人只是顺了顺胸膛,答应道:“好吧,我肯睡地上,但我夜间若不舒服,你要照顾我。”
“......”
他没回复,认命似的把灯熄了,一把捡起自己的铺盖卷,拎着梁绥回到主屋。她坐在榻上看着严征和擦地铺床,想起什么似的,问道:“你的爹爹娘亲呢?你有夫人了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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